纪实:我说错一句话,得罪了老公的姐夫,平静的生活变成一地鸡毛
口述:陈素英 整理:周于江
我的婆婆今年75岁,已患老年痴呆症已经八年,这些年里,都是家在农村的大姑姐赡养着,我们每年给她三万块钱。
可今年的春节刚过,突然大姑姐的丈夫,一大早就把我婆婆弄来了我在县城的家,言说他们已经养了老人八年,也该我们尽孝了。我望着快步走出房门的姐夫,又望望已放在床上的婆婆,一脸错愕得不知如何是好。
随着手机铃声的响起,大姑姐在电话中哭着问我,前天在她小儿子的订婚宴上,你说了什么?让你平时沉默寡言,从不无事生非的姐夫这两天大发雷霆,今天早上也没跟她商量,背起母亲就出了门,搭上一辆出租车就把母亲弄来了县城。
听到了电话内容的丈夫,在一旁一脸怒气地质问着我:你那天放了什么混账屁,惹毛了我妹夫?我这时才猛然想起,前天回老家参加大姑姐儿子订婚宴,有口无心地说出的话来。
这一天,我跟大姑姐丈夫志强的姐姐、嫂子、婶子和大娘她们坐在一桌,当她们说到志强两口子勤劳能干真不简单,大儿子在市里安了家成了婚,这个小儿子又在县城购了房子订了婚时,我突然没心没肺的插了这么一句:光这八年我大姑姐受累养着我婆婆,我们就给了二十多万,也差不多够她的二儿子,按揭在县城买套房子了。
也就这句话,不知怎么传到了志强姐夫的耳朵里,使他感到莫大的委屈和愤闷,才把我婆婆送了过来。
语言是心声的表达。
其实,对每年给大姑姐家三万块钱,我是心有不甘的,虽我明白,在我们这里,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,对父母的养老送终是儿子家的事,女儿只起辅助作用。
可我总觉得大姑姐养自己的母亲,还要她弟出钱,心里不得劲,尽管大姑姐和志强起先推辞接这笔钱,可在丈夫硬给的情况下还是接了。
一想起这八年,付出二十多万我心里就痛得慌。
我与丈夫在县城做水产生意多年,有一儿一女正在读大学,把原来在县城的旧楼房租了出去,前年又买了套电梯洋房,又加之这几年口罩原因生意难做,虽未到捉襟见肘的地步,可也是感到压力山大。
八年前婆婆得了这病,我们正是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时候,两个人忙得不亦乐乎,丈夫怀有很大歉意的把母亲托咐给大姑姐,她们夫妇没点迟疑就答应了,我有点不以为然,觉得给了钱,丈夫是怀有愧疚的,觉得这不是钱的问题,是把养老的责任推给了大姐。
婆婆被送来后,由于我在市场上不能独当一面,只有我在家照顾婆婆,丈夫自己在市场打拼。
原来,我还认为,照顾一个病老太太,无非是喂喂饭,给她擦擦身什么的些小活,我婆婆的到来却让我领略了什么叫“宁做苦累人,不去伺候人”这句古语的涵义。
婆婆的老年痴呆症已发展到重度型,她一点自理能力没有,自身防护意识丧失,没有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,生活在幻觉和混沌中。她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的觉,其余时间就是唠唠叨叨地胡说八道,一会喊我娘,一会叫我丈夫爹,弄得我们哭笑不得。
虽脑子有病肠胃消化还很不错,饭量比十年前都大,少给吃一口就骂人摔碗筷。大小便已失禁,随时随地屙尿,有时在厕所大便未完,她却突然提着裤子站起,来到卧室,弄得她浑身、地面一直到被褥全是屎尿,臭不可闻。
你要是跟她换衣服,她却紧扯着衣裤死死的不让,晚上给她带上的纸尿裤,被她撕的粉碎弄到地下。
加了护栏的床,夜间还是被她翻跃跌得头破血流,无奈我只好夜间,跟她睡在一床,弄块软布把我俩人的各一只手腕绑在一起,身心俱疲的我好歹朦朦胧胧的睡去,却被她另一只手,狠狠的撕扯着头发打着耳光。
快要被逼疯的我,再也无法忍受,嚎啕着在房间里转圈子。实在没法,我们联系了养老机构,起先人家不答应,好说歹说,养老院长才松了口,但表示这种老人要白黑有两个护工护理,费用至少要我们付每月八千块,我们被迫接受。
可没想到婆婆只住了五天,院长就打了电话,坚决不收留了,原因是婆婆在一个护工背着身清理床铺时,被她用一杯热水,全泼洒在人家脚面上,造成了烫伤。另一个护工被她在夜间,死死掐着脖子险些窒息。
我们只好又从家政公司请了一个住家保姆,工资是每月六千元。这个身体强壮的妇女,只干了三天她就提出,如果工资不变的话,她却只能护理白天的十二小时,晚上要回家休息,不然人要被熬死累死。
我们在农贸市场的水产生意,丈夫自己实在忙不过来,已花每月四千的代价雇佣了一个工人,这样我们家每月光支付人工费用就得一万。
作为在小县城做的这点生意,我们实在难以支撑。因这事的始作俑者是我,丈夫难免要埋怨我,两人的感情也出现了裂痕。我这也是自作自受,都是这张破嘴惹得祸。
好在,大姑姐不放心她的母亲,前来探望。我哭诉了家里发生的一切,央求大姑姐说服她的丈夫,再担起赡养婆婆的重任,我们愿每年付给她们六万元。大姑姐眼噙泪花只是轻轻地摇头。
她说:“她知道她丈夫别看是个闷葫芦,可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,他不会再接受这件事的。”
她边擦着热泪边又说:“弟妹呀,你知道这八年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呀。志强是个有良心的人,他对我们赡养母亲从未有过怨言,本来家里两个蔬菜大棚,我们俩口子都累得够呛,可自从我们接管了母亲后,全部的重担就压在了他的肩上,他知道我们有两个儿子的需要的是什么,他没白天没黑夜地操劳着,曾多次由于睡眠少,体力活累晕倒在大棚里,常常是晚上来家还未放下饭碗人就睡着了。怕我白黑的熬撑不住,夜里还起来替换着让我安心地睡一会。”
这时,一脸抑郁和无奈的大姑姐,长吁了一口气又对我道:“这次我来,他又叮咛我,再苦再累我们也有赡养母亲的责任,好在两个孩子的事也差不多了,你就与弟妹轮流着照顾着老人,他们也不易,两个孩子还在读书。”
听罢大姑姐的话,主要是这一段的经历,我才明白了大姑姐两口子这八年有多么的不易啊,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啊,人生有几个八年啊!我却对每年付出区区几万元,感到心安理得,甚至有些不情愿。
此时的我,已羞愧难当五味杂陈,心绪激荡的一股热流涌上心头,我俯在大姑姐的怀里嘤嘤地哭出声来。